涅槃(Nibbāna)
“阿难(Ānanda),若有人不了知、不明白、未亲见涅槃(Nibbāna), 就不应教导他人有关涅槃之法。 若他仍执意教授,他将误导他人,并为自己造成沉重的业果(kamma)。
这样的人,应当仅教导世间普通善法: 如何布施(dāna)、如何持五戒或八戒、如何行善、 如何孝养父母、如何恭敬师长与沙门、 以及如何修习能利益自己与他人的善业。 这些足以带来人天的快乐与福报。
但 未曾知见涅槃者,不应成为涅槃之师。 若他试图教授,他能说些什么? 这就像一个从未当过工匠的人——不曾绘画、不曾写作、不曾打铁—— 却自称为师:他要如何示范? 他没有以自身生命作证明,没有实际例子使人得见而理解。
教师必须先能行;不能行就不应教。 若仍执意教导,必将造成败坏,并误导他人—— 这是极重的罪过。”
两种想(saññā)——色想与名想
经典中提到两种想(saññā,记忆/识记/认知):
- 色想(rūpa-saññā):有关色身、物质、形体的认知
- 名想(nāma-saññā):有关心与心所的认知(citta + cetasika)
不要把 身体(rūpa)、心(citta) 或 心所(cetasika) 当作“我”或“我的”。 事实上,一切都是外在之物,与真正的“我”无关。
rūpa(色)指眼根能见之物,由四大(地水火风)所成,与六根相应: 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身、意。
nāma 指眼根不可见之法,由 心(citta) 与 心所(cetasika) 所成。
色与名合和,形成所谓的“人”(世俗称谓的自我)。
saññā(想) 是对所识物之记忆与识别。 citta(心) 是能接受并认知对象者。 cetasika(心所) 是与心同时生起的心的品质,对所缘作体验与表达意志。
色与名通过六根相连,识(viññāṇa)扮演连接的作用。 当六根处发生接触(phassa)时,相应的识将对象传递给心, 心便判断所缘是可爱、不可爱, 而心所进一步体验并储存印象。
“我”的感觉只是骨与物质的堆积
我们对“我”之感——无论是“自己”、 “他人”、 “动物”—— 其实只是一堆骨头与物质构成。 世间无人能找到所谓的“精华”、宝石、金银之类的“自我”。 也没有任何不坏之核心可称为人的心或心所。 一切皆为 无我(anattā):无固定本质,非“我”、非“我所有”。
无我(anattā) 意为:不是我,不是属于我的; 我不能命令它依我的意愿。
生命:少乐多苦
人们往往以为“出生”是为了得到幸福—— 但真正的幸福极少; 若精确地说,出生即是受苦: 病、痛、衰老、变化、与亲爱者分离、 追寻快乐却难得满足。 细察之下,乐远远少于苦。
欲求涅槃者,须先修不净观(asubha)
欲求涅槃者,应先修习 不净观(asubha): 观身为不净、可厌、腐败。 若不能直接观察,也应如理思惟: 身体即使活着,也带有令人厌恶的一面; 若剥去皮肤,便如腐尸一般可憎。
人的生命仅托于 出入息(breath): 若呼吸停止,身体便腐坏,成为虫鸟之食。 而呼吸本身并非“我”—— 来时自来,去时自去,我们不能命令它。
呼吸一息断绝, 美貌、亲人、财富、财产皆消失, 只剩独身入墓,无任何伴随。
修不净观能破除对身体的迷恋, 使心见内外诸形皆为腐败无常,从而断除欲爱。 智者不应喜爱自身或他人的形色,不论男女。 一切所爱皆为烦恼之根。
“阿难,知而不行者,不名为知。”
“阿难,若有人知道,却不依所知而行,不可称为‘知者’; 因为道与果不会从仅有之理解中生起。
如来(Tathāgata)制定此法与律, 是为了使人见到有害之事即舍离, 不是为了听闻娱乐。
不要以为仅做善事就能自动到达涅槃。 非也。 善事必须破除渴爱才能趋近涅槃。
烦恼在我们心中; 若我们不灭它们,还有谁能替我们灭?”
五种烦恼(kilesa)
烦恼(kilesā)是使心昏暗的污染:
- lobha(贪):过度欲求,占有感强烈
- dosa(嗔):怒恨、敌意、伤害意愿
- moha(痴):迷惑、无明、不见真理
- māna(慢):傲慢、自高、轻视他人
- diṭṭhi(见):执著错误见解,无法舍离
diṭṭhi 有两种错误极端:
- Uccheda-diṭṭhi(断灭见):死后完全灭绝,无后世
- Sassatā-diṭṭhi(常见):有永恒不变之灵魂(ātman)
渴爱(taṇhā)与欲望(rāga)
渴爱最初微弱时称 chanda(欲求)——仅是想要。 但若反复增长,则成为 rāga(欲/染欲), 带来执著与烦恼,推动心不断追逐六根之境。
“阿难,欲求涅槃者,应明了认识涅槃。”
“阿难,欲求涅槃者,应先明知涅槃。 若知,即使未证得,也不会痛苦; 若不知而贪求,则必受大苦。
如同有人渴求某物,却不知它为何物; 即使目标在眼前,也无法取得,因为不知道它是什么。
欲涅槃而不知涅槃者,其苦亦如是。 不要以为‘只要想要,就会得到’。 即使知者、勤修者,亦难得涅槃; 不知者,更无由可入。
如工匠必须先见、先学,然后才能制作; 求涅槃者亦应先学、先知, 空想不可致涅槃。”
要知地狱、天堂、涅槃——应于今生了解
“阿难,若欲知地狱、天堂、涅槃,应在未死前知; 若欲脱离地狱之苦,应在生时努力。
不可想:生时一种快乐,死后另一种快乐—— 这是错误的。
心只有一个: 活着时是此心; 死后仍是此心。
若今生受苦,来生可能亦苦; 若今生快乐,来生亦可能快乐。”
不要把希望放在死后
“不布施、不持戒、不行善,而想死后得幸福者,是迷惑。 不在今生努力断苦,却望死后才断苦者,是迷惑。 以为生与死是完全不同,不须努力者,是迷惑。 以为活着无需见法,死后自然会得法者,是迷惑。”
欲求幸福者,应在今生获得
“阿难,真正欲求远离痛苦或获得幸福者,应在今生成就之; 若依赖未来,是迷惑。 即使是最高幸福——涅槃,也应在今生努力追求。”
涅槃如大地:要使心“如地”
“阿难,应以面对大地之心面对涅槃。 若能使心如大地,便可说达到粗浅的涅槃; 若不能,纵使说千遍‘我想要涅槃’,也不得涅槃。
心如大地: 大地被人畜践踏、伤害、赞叹、诽谤, 却不生瞋、不怀怨。 心如大地者,是能放下、不执取, 知生命只是暂住, 不随他人之言动摇。
若不能放下六根所缘, 涅槃不可望。”
“心并非真正属于我们”
“阿难,认为心是‘我的’,是迷惑。 若真是我的,我就能命令它不死、不坏。
心如呼吸——生于世,不属个人。 世间先于我而存在, 我只是暂时借用身心而活。
当人死时,心归于世间, 不再属于个人。
若不能放下,不能得涅槃。”
真正的放下:舍离贪、嗔、痴
“放下心,就是舍离贪嗔痴; 舍离爱与憎。 得失、贵贱、赞骂、苦乐—— 不喜、不忧。
饮食衣药等,仅取所需,不执著; 得好的食物就吃,得粗劣的就吃, 不让贪嗔痴染心,这叫放下。
若仍让贪嗔痴主宰,心仍在执著, 涅槃不可得。”
结语:若不能放下,不得涅槃
“阿难,若心不能像大地那样, 就不应期望得到出世间的涅槃。”